DJLeMahieu──所謂驚奇，不過就是在更大的舞臺做自己

若要選一個最能代表勒梅休（DJ LeMahieu）的打席，當屬2019年美聯冠軍系列賽第6戰9局上從太空人終結者歐蘇納（Roberto Osuna）手中轟出的追平兩分砲。纏鬥10顆球說明長久以來在打擊區上的耐心；反方向全壘打證明總不過度追求擊球仰角；關鍵一棒則突顯一整季的勞苦功高。而從確定小白球過牆、一直到繞壘完畢與隊友擊掌慶賀，勒梅休沒有激動握拳、興奮嘶吼，甚至臉上不見笑容綻放，與興高采烈的休息區形成強烈對比，若非鏡頭始終停留在他身上．猛一看可能還無法馬上察覺誰是方才開轟的英雄，事實上就像來到紐約，在鎂光燈、甚至放大鏡下生活，自承有點內向的勒梅休亦未怯場或適應不良，依舊能用手中的楓木棒扛下球隊一樣……。十年後終得開花結果勒梅休與洋基，在兩年前不是一個會讓人連結的組合，但這筆簽約的淵源，得從2009年開始說起。那年，時任小熊總管的韓德瑞（Jim Hendry）受邀到多年好友梅涅里（Paul Mainieri）執教的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棒球隊進行演講，活動前一天，他不免俗先看了球隊練球，發現陣中有名打者總能輕鬆就把球送往反方向，渾然天成的揮棒讓韓德瑞驚為天人，「他走過來說，我愛死你們那個叫勒梅休的孩子了，太喜歡他的揮擊動作了，」勒梅休的教練回憶當時激動不已的好友。後來韓德瑞將這份欣賞化為行動，同年6月的選秀會，小熊隊在第二輪挑中這位來自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的內野手，不過2011年勒梅休登上大聯盟後不久，韓德瑞就丟了烏紗帽，隨後眼睜睜看著新任人馬將自己親手選進球隊的潛力新秀送到洛磯。在芝加哥僅留下60個打數，勒梅休備受期待的天賦在庫爾斯山脈順利兌現，這支1990年代初期成立的新球隊，二壘位置曾站過楊恩（Eric Young）、蘭辛（Mike Lansing），甚至松井稼頭央與巴姆斯（Clint Barmes）等人，但直到與小熊隊這樁交易才找到終極的解答。兩度入選明星賽、三座金手套殊榮、國聯打擊王，勒梅休的鋒芒雖遠不如同袍艾瑞納多（Nolan Arenado）、布雷克蒙（Charlie Blackmon）等人，依舊是洛磯隊史首度連兩年挺進季後賽、陣容中不可或缺的基石。只惜進入合約年，他三度進出傷兵名單，表現大打折扣，也沒獲老東家留人。「DJ在洛磯的確寫下不少歷史，我們愛他、尊敬他，」該年冬季會議洛磯總管布里迪奇（Jeff Bridich）說了一段事後來看可能會後悔莫及的話，「但理論上，我們的二壘還是有一些其他選擇。」2018年季末，勒梅休的經紀人沃爾夫（Joel Wolfe）與團隊整理出可能會在自由市場對客戶有興趣的球隊，內野不乏人才的洋基並不是排在名單前面的買家，他們沒有錯估情勢，但可能忽略一個不起眼的細節，勒梅休當年的伯樂韓德瑞，後來進了洋基擔任總管特助。事實上，洋基這端亦然，主力游擊手葛雷戈瑞斯（Didi Gregorius）當時還在從韌帶置換手術中恢復，若要尋找內野手，補強游擊位置才是首要之務，球迷引頸期盼的是馬查多（Manny Machado）這條大魚。後來洋基先簽下勒梅休在洛磯的資深前輩托洛威斯基（Troy Tulowitzki），在二壘、三壘將分別交給托瑞斯（Gleyber Torres）、安杜哈（Miguel Andújar）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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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梅休若要披上條紋衣，只有一個選擇，不能只帶一種手套來紐約。「DJ完全有能力當一個主力先發，」極力遊說洋基高層簽下勒梅休的韓德瑞說，「但很顯然我們沒有一個這樣的位子給他。」所謂簽約，到頭來還是得回歸球員本身的意願。據悉當時不只有與洛磯同分區的球隊展現網羅興趣，光芒也是非常積極的買家，且他們都有一個洋基無法提供的誘因：一個先發二壘手的位置。但沃爾夫透露，勒梅休從一開始就表明，紐約這支豪門球隊是優先選擇，「這支隊伍有很多優秀的球員，我想和休息室的每個人一起贏球，」這位似乎早已預見自己能在紐約成功的二壘手說，「這是個很簡單的選擇。」凱許曼（Brian Cashman）與老闆史坦布瑞納（Hal Steinbrenner）一直以來找人都有一個共識：洋基想要的是，自己想來紐約的球員。而一名金手套球員願意以工具人身份加入，背後的決心正說明一切。兩年2400萬的合約甚至根本稱不上是賭注，只能說是姑且一試。距離選秀十年後，當年的知音與千里馬的生命再度交會，「他還是我2009年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看到的那個孩子。」這筆在市場並未掀起太多波瀾的合約，成為洋基近兩年最大的收穫，幕後最大推手韓德瑞對於自己獨到的眼光得意表示，「他現在在全世界最大的市場打球，大家都開始了解他是多麼棒的球員，這個孩子在哪個世代都能打出名堂。」做回自己最後一年在洛磯，勒梅休打擊率掉到剩2成76，下了山成績卻逆勢反彈，外界以為洋基握有不為人知的獨門秘笈，然而實情是方法再簡單不過，就是讓選手做自己。過去幾年，大聯盟興起一股追求打擊仰角以更易形成全壘打的風潮，洛磯跟上潮流，要求選手如法炮製，勒梅休畫虎不成反類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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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在2018年球季繳出當時生涯新高的15轟，一整年打擊表現起伏不定，「去年那個打者不是我。」隔一年加盟洋基時他這麼說。而自春訓踏進史坦布瑞納球場那一刻起，過往的擔心都直接煙消雲散，因爲洋基打擊教練譚姆斯（Marcus Thames）及助理教練皮利特里（P.J. Pilittere）不追求上述那一套方法，反而要他儘量往中外野與右外野擊球，重要的是強勁與否，不一定要飛出牆。「在洛磯隊的時候，每年季初他們會給我一堆有關打擊仰角的資料，某種程度上我是同意的，但來到這裡的第一天，Marcus與PJ就跟我說，『數據都已經擺在這裡了，我們只想要你就自己的優勢發揮，也就是擊往中外野與反方向。』這是我來到這裡聽到最棒的一件事。」到頭來還是韓德瑞10年前就在勒梅休身上看見的優勢，發揮決定性的影響，渾然天成的揮棒本就無須做出不必要的調整，「他的甜蜜點可以很快就從身後進入好球帶，並在那裡停留較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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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姆斯解釋，「我非常推崇使用下半身的力量，他就是使用到極致的例子。」事實上，2014年季末開始，勒梅休每年休賽季都會與在小聯盟待過8年的私人打擊教練史密斯（Casey Smith）一同在老家密西根訓練，曾與紅襪重砲新秀查維斯（Michael Chavis）共事過的後者，不諱言自己也是全壘打的頭號粉絲，但他知道眼前這位客戶有一套既定的習慣。「我們最大的重點就是可以停留在好球帶愈久愈好，」史密斯談起勒梅休的打擊機制，「不需要試著把球打高，但讓球棒的甜蜜點停留、有機會將球擊得強勁。DJ知道如果強迫自己拉打，脫離舒適圈後，表現就會不穩定。」適才適性的結果就是勒梅休在紐約再創生涯高峰，去年更以26轟刷新個人紀錄，在深受傷兵所擾的洋基扛起攻擊重任，同時首獲銀棒獎，做回自己後他的語氣帶著坦然，「我認為只要保持下去，好的結果就會自然出現，讓我做一個不是我的人，事情就會有問題。」該年勒梅休累積的數據在「FanGraphs’ Dollars metric」換算下，身價是4280萬美元，自知投資報酬遠遠超乎預期的凱許曼坦言：「必須老實說，（被建議要簽勒梅休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將他找來到底哪裡適合？但2019年他是我們這個陣容、是這支球隊，最重要的關鍵因子。」今年球季受到疫情影響，不少強打由於調整時間不多、表現一落千丈，確診的勒梅休雖未能及時進入開幕戰先發打線，歸隊後棒子依舊沒有冷卻，最終以3成64打擊率，成為現代棒球年代以降，首位在兩聯盟都奪得打擊王的選手。更大的鎂光燈一筆不太受到矚目的合約，發展出意料之外的收穫，結果或代價就是，愈來愈多人對勒梅休感到好奇，布雷克蒙曾這麼形容前隊友，「DJ就是那種典型的、你不會聽過的洛磯球員，因為大家都將他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每顆擊向他的球都會形成出局數，每個打席都展現專業，永遠做正確的事。」繳出MVP等級的表現，走下球場的勒梅休，對許多人來說，陌生程度卻與剛上大聯盟的新秀相差無幾。DJ，來自大衛約翰（David John）的縮寫，出生於加州，在密西根成長，是位狂熱的冰球迷、底特律紅翼隊的季票持有者，父親湯姆（ Tom LeMahieu）在大學時打過棒球，也將這股熱情灌輸在愛子身上，勒梅休牙牙學語的時候就被帶去亞利桑納看春訓比賽，父子倆75%對話都是棒球，「父親現在還是我的心靈導師，對我的職業生涯影響甚深。」選手受熱愛棒球的父親影響，這樣的例子多如過江之鯽，形塑勒梅休往後生涯很大一部分的還有母親瓊安（Joan）。瓊安是來自加拿大的荷蘭移民後裔，小時候在自家農場幫忙，大學在銀行打工養活自己，後來從事場館管理相關的工作，是位事業有成的女性。勒梅休中學的時候，一家人從威斯康辛搬到密西根，他隨後進入一所棒球隊相當聞名的私立高中，但這樣的安排，絕非這對父母對獨子的棒球生涯有遠大的規劃，而是2002年當NFL底特律雄獅隊新主場福特球場（Ford Field）啟用時，瓊安正是這座能容納65000名觀眾新球場的總經理。那年，瓊安還獲選當地媒體名列的「年度最佳商業女性領導者」，有這樣的母親，照理說，整個福特球場都是勒梅休的遊樂場，或者至少能享受個販賣部熱狗吃到飽對吧？「她總是讓我工作，所以我永遠都在倉庫打雜之類的。」勒梅休後來回首時吐露實情。成就無論多麼光鮮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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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仰賴背後一點一滴的累積，這是一個從加國一處無人知曉的農場走到掌管一個從事男性運動場館的女性，想教會兒子的事；而勒梅休沒有讓母親失望，他的高中隊友、同時也是多年好友的ABC電視網的主播加里（Brad Galli）回憶，當年若逢美式足球的季節，球隊就會在早上六點進行敏捷訓練，「在我們到達之前，DJ已經在那裡練打了，然後我們在餐廳吃著早餐時他還在打，一直都是如此。」十多年過去，沒能延續棒球生涯的加里以另一種身份與老友見面，他透露因為採訪老虎隊春訓在坦帕遇見勒梅休時，對方仍始終如一，「他還是那個樣子，當然，我們都會進步、以不同方式成長，但他的核心依舊是一樣的，春訓第一天就超早抵達，留到很晚，敬業態度一直都在。」敬業態度也成為鑽石打線其他成員效法的對象，「我想總是試著向DJ學習，」同為內野手的托瑞斯（Gleyber Torres）說，「每次進到打擊籠，我就會想要跟隨他、效法他的例行工作，他每次站上打擊區的表現都太驚人了。」「我發現（勒梅休）每天都可以輕鬆敲三至四支安打，真的很像一臺『機器』，對方在那一邊佈陣，他就打往另一邊。」捕手桑契斯（Gary Sanchez）讚嘆表示，而從桑契斯取的這個「The Machine」綽號，或許亦可一窺勒梅休與紐約之間形成的矛盾與反差。還記得砲轟歐蘇納後臉上仍未有太多情緒、看起來內心毫無波瀾的勒梅休嗎？對於自己這個特點，他曾經解釋，「我猜我就不是那麼容易激動的人，也不想要假裝。有些人想要感受能量、容易激動，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方式，我只是做自己而已。」所以來到紐約，在打擊上能夠做自己，其他方面也是嗎？高張力的比賽中，時常可見選手為隊友的表現激情吶喊、甚至手舞足蹈，除了是轉播單位樂見的畫面外，到頭來還是希望能鼓舞士氣、取得勝利，但幫助隊友的方式只有這一種嗎？2018年，勒梅休有不少時間都躺在傷兵名單，當時他在休息區雖不會帶動氣氛，但會重複觀看影片，觀察投手的小動作，向隊友、教練團分享，即便話不多、在隊友揮空時或被滑球吊到時，也會上前給建議、予以提醒。「他來這裡就是要打好棒球，當一個好隊友，幫助球隊贏球，這就是全部了，不會像布雷克曼（Alex Bregman）一樣在開轟後瞪著攝影機，因為知道這件事對贏球（實質上）沒有幫助，所以不會這麼做。」布雷克蒙表示。所以來到紐約，在丹佛得不到或可以避開的鎂光燈之下，勒梅休依舊和高中時期一樣始終如一，幾乎可以說，他現在只是在更大的舞臺，做著自己本來就在做的事情，即使被紐約媒體形容為「禮貌但乏味」，他仍證明若要攫取鎂光燈，終究得靠場上的表現，場邊話題多一條，也無法為球隊多拿一勝。未竟之業然而我們沒有忘記，勒梅休從歐蘇納手中扛出的追平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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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讓紐約客得到短暫的快樂，卻未留下完美的結局，連兩年繳出MVP等級的表現，這位內野強打終究無法隻手帶領球隊奪下最終榮耀，在重振旗鼓之前，橫亙在雙方面前的是一張到期的合約。當初的姑且一試換來想像之外的收穫，如今洋基想要延續驚奇就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雖然已逾32歲，勒梅休的身價早就不是兩年前的自己可以比擬，還由於近幾季的表現，在今年所有自由球員中，